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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①：陆家嘴金融城。 |
上海，上午9点，陆家嘴活力开始迸发。
中国第一高楼上海中心大厦，此时楼内百余部电梯同时达到运转高峰，将1万多名白领分别送往不同楼层的公司。632米，建筑面积57.8万平方米，进驻企业近百家，规模相当于一条竖起来的外滩。
陆家嘴，285幢商务楼宇，一栋楼就是一个超大体量的垂直社区。
这里的商务楼宇是新经济组织和新社会组织的集聚地；这里工作的年轻人，学历高、见识广。基层党组织如何吸引他们、满足他们的多元需求？
陆家嘴自有答案，这里的楼宇党建闻名遐迩。
2018年，习近平总书记来到陆家嘴金融城党建服务中心，充分肯定上海创新党建工作的思路和模式，并嘱咐“在加强基层党建工作上继续探索、走在前头”。
基层党建，做细了是凝聚力、做强了是竞争力、做实了是生产力。陆家嘴的楼宇党建在办好一件件实事中证明了这一点。
日前，记者走进陆家嘴软件园，透过一个难题的解决，一探究竟。
一个突出难题——
园区内人车混杂
早晚拥堵令人忧
早高峰，开车一个半小时，刘海刚从松江赶到浦东。只差拐个弯，车子就能进软件园。边上有车试图加塞，前面的车纹丝不动，刘海刚焦急地望向不远处，公司大楼就在那边。但这一个弯，他又用了30多分钟。
刘海刚工作的地方，就在陆家嘴软件园，上海中心大厦往东4公里，陆家嘴金融城的一部分。软件园没有围墙，堵起来就像停车场。
3年前，每个早晚高峰时间，工作在软件园的人们都是这样度过的。
为啥这么堵？
园区3万多名人员日常通勤，行人车辆共享5个主要出入口。
进园区，道路狭窄，车行道和人行道混杂。7条内部路将园区十余幢大楼分隔开来。路边共享单车垒出几层高。找不着停车的缝隙，有人直接抡起车，扔上“单车山”。
出园区，峨山路出入口直通城区快速路，是大部分车主的选择。而园区内部路连接峨山路的是丁字路口，快速路在峨山路左侧，车辆出软件园，得排着长队左转，一个绿灯走不了几辆车。
园区保安王宗德负责交通疏导。每天黄昏站在峨山路出入口，眼看着行人拥堵，软件园的车一辆也出不去，王宗德急得跺脚。
早晚拥堵，成了软件园区的一个突出难题。
难题谁来管——
大事小事烦心事
事事可找楼事会
抓着厚厚一沓意见表，美银宝网络信息服务（上海）有限公司设施管理经理常波一趟趟往园区物业跑。常波负责处理公司员工交通与停车需求，他一遍遍给物业提意见，希望园区能解决。
但园区有园区的难处。
软件园里有200多家企业，约九成是小微企业、民营企业。理论上物业只服务外围，连企业的门都进不去，如何找人共商难题？园区外，周边市政道路规划属政府部门管辖，共享单车管理要与各投放公司协商，只靠物业出面难以协调，总是摁下葫芦浮起瓢。
直到2020年，陆家嘴软件园有了楼事会，事情终于有了转机。
楼事会，全称楼宇事务治理委员会，以楼宇为单位、在楼宇党委领导下、经民主推选产生的楼宇共建共治共享平台。2020年4月，在浦东新区区委组织部的指导下，陆家嘴金融城推出楼事会制度，依托党建横向贯通，将楼宇联合党组织书记、楼宇业主和运营方负责人、党群服务站负责人、入驻企业党组织书记和企业行政负责人等纳入楼事会。楼事会在成员当中推选政治意识强、综合素质好、熟悉楼宇业主情况、有较强组织协调能力和志愿精神的党员担任楼长。楼长负责什么？在楼内发生的大事、小事、烦心事，有事找楼长。楼事会也被称为垂直社区里的“居委会”。
赵云峰是陆家嘴软件园管理中心总经理，被推选为软件园楼长。
在担任楼长之前，作为物业方负责人的赵云峰，权责不会超出物业范畴。如今，依托楼事会制度，赵云峰承担起更大的责任，也开始有了统筹各方、解决问题的可能。“‘楼事会’不是仅仅开开会、记记台账，而是要实打实为企业解决难题。”赵云峰说。
软件园的交通痼疾，第一时间提上议事日程。
难题怎么管——
楼长身后有制度
啃硬骨头有底气
软件园1号楼顶层的会议室，现场气氛热烈。
这是一次筹备数月的会议。2020年7月，楼事会出面，组织30余家单位开会。“40来人坐在回字形会议桌边，有陆家嘴综合党委的代表，交警等相关部门代表，各家企业的代表等。”赵云峰回忆。各方感慨，“现在我们都属于楼事会，大家目标一致，软件园不能再这么拥堵下去了。”楼事会拿出来的讨论方案，是在不影响各方利益的前提下寻求最优解。政府相关职能部门代表就坐在会场，这样内部协调更顺畅，外部沟通也更有效。
楼长不是“光杆司令”，背后是解决问题的制度支撑——浦东新区区委组织部牵头陆家嘴金融城楼事工作联席会议，整合市场监管、公安、消防等多部门力量，构建“大党建+大服务”工作闭环。各政府职能部门服务窗口前移，提供组团式下沉服务。每个楼事会都配有组团式下沉服务专员，即楼事工作联席会议成员单位为楼宇选派的楼宇党建督导员、经济包干员、消防辅导员、公安联络员、市场监管员等。楼事会工作会议定期召开，相关下沉专员都会参加，大家协力解决问题。
“楼事会就是要打破壁垒，在党组织领导下，将楼宇物业、企业、公共管理部门等聚集在一个协商共治平台上，共同负责与楼宇建设、管理、发展、服务相关的各种事项。”浦东新区区委组织部两新党建处负责人介绍。
在楼事会的沟通协调下，交警部门来到软件园现场勘查，为园区设计车辆疏导动线。
软件园内部道路交会点多，交警部门把横向小路改成单行道。园区内共享单车乱停放，楼事会与交通部门、楼宇物业、共享单车管理单位等多方协调，由车辆管理方承诺每日5次安排专车至园区清运单车。物业也划定了单车专用停放区域，并加强日常巡视。出口左拐车辆多，交警部门指导软件园将园区出入口左拐车道拓成了双车道……
软件园交通状况有所改善。不过，还有一个瓶颈——软件园峨山路丁字路出入口。这个路口要想通畅，需要配套调整市政道路上的红绿灯时间与人行横道线设置。“道路设置的优化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，需要请陆家嘴交警二大队现场勘察、比选方案，制定最终方案后报给上一级审批通过后才能调整。”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综合党委副书记、总工会主席朱德兵介绍。
站在丁字路出入口，赵云峰反复思量。有关部门能不能为软件园优化道路方案？这在过去总觉得无从下手。但如今在楼事会的平台上他有底气去啃硬骨头。
“需求、资源、项目”3张清单，是楼事会凝聚合力、解决问题的重要手段。企业或个人遇到的问题汇聚到楼事会，形成“需求清单”；楼事会整理出区域内的行政资源、经济发展资源、社会治理资源等形成一张现有“资源清单”，二者匹配就形成了“项目清单”。楼事会的3张清单依需求可实时报送至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综合党委。
软件园楼事会将园区诉求借由清单详细汇报，希望由综合党委出面，与浦东新区交警部门协调，为软件园调整市政道路相关设置。能成吗？
2021年将近年底，赵云峰手机响起，电话那头是同事们激动的声音，“变了变了！路不一样了！”这天，路面人行横道线做了调整，交警部门还将出入口处红绿灯左转灯从20秒延长到30秒——这是赵云峰和同事们掐着秒表算出来的。那天早上，王宗德迎着朝阳站在路口，心情很轻松。
效果怎么样——
变化实实在在
感召真真切切
一周适应期过后，园区交通迎来了从未有过的丝滑体验。“软件园1200辆车，以往出园区时间平均都在20多分钟。如今，车流量最大的时候，5分钟左右也能出园。”赵云峰说。
软件园交通难题的解决，只是陆家嘴楼宇党建发挥“善治理”效能的一个缩影。
几年来，外卖保温柜、亲子暑托班、妈咪小屋、职工书屋、健康驿站……一系列年轻人的需求得到悉心满足。日前，走进陆家嘴金融城党群服务中心，屏幕上的3个数字惹人注意：“总需求1110，已完成913，正在推进197”，“需求清单”的解决进度，一目了然。
在楼事会的努力下，软件园旧貌换新颜。现在，常波吃完饭都要在软件园里转一转。黄昏时的软件园，内部路上安安静静，只有树上的景观灯在闪耀，这让她心境平和。“楼事会给我们软件园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变化。”她说。
好处实实在在，基层党组织的感召力也在润物无声中真真切切地增长。
80后青年刘坤元留学回国工作多年后，2021年申请入党。今年春节后上班第一周，他就向组织递交了新一份思想汇报：“我亲历了软件园的变化，看到了身边的党员是怎么为软件园的发展努力的，我希望加入他们的行列。”
刘海刚现在的上班路顺畅多了，他所在的公司内部设置了“党员先锋岗”。作为党支部书记，刘海刚天天把党徽挂在胸口处……
2018年至今，陆家嘴金融城有2500余名青年递交入党申请书，400余人成为入党积极分子，182人成长为党员。而从2020年4月首批6家试点楼事会成立到现在，楼事会已覆盖陆家嘴区域147幢商务楼宇，其中亿元楼基本实现全覆盖。目前，党组织已在金融城285幢商务楼宇实现全覆盖。
实际上，陆家嘴是楼宇党建的发轫地。距软件园不远的嘉兴大厦，1999年诞生了全国第一个楼宇联合党支部。从最开始“支部建在楼上”，到如今在“垂直社区”里建立“居委会”，陆家嘴楼宇党建由“支部建在楼上”的1.0阶段，经过“送服务”“强功能”的2.0、3.0阶段，已迈入“善治理”的4.0阶段。公共服务的对象，从“平面社区”延伸到了楼宇“立体社区”；城市治理的方式，从政府主导逐步走向自治共治协同。20多年来，楼宇党建的点滴历程，深深镌刻在陆家嘴这片热土。2018至2023年，陆家嘴金融城党组织从252个发展到432个，党员由9244名增长到10633名。
放眼整个上海，党建引领下的“楼委会”“楼治汇”等自治平台正在商务楼宇中不断涌现。目前，上海全市近1700幢重点商务楼宇已建立楼宇党组织，占比达74%，涵盖基层党组织4300多个，党员7.3万余人，涌现出金虹桥国际中心、恒隆广场、国金中心等年税收“百亿楼”的“善治理”典型。
是的，基层党建，做细了是凝聚力、做强了是竞争力、做实了是生产力。如何能够在林立高楼间不断凝聚力量？如何能够横向贯通、捏指成拳？唯有党建。
本期统筹：张佳莹
版式设计：沈亦伶
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3年06月05日 04 版）